人物 | Emil Zátopek:奧運長跑之神

愛燃燒 於 22/08/2016 發表 收藏文章
(原文來自:iranshao.com)

奧運史上最偉大的長跑選手,非扎託佩克莫(Emil Zátopek)屬:在赫爾辛基奧運會,他囊括5000、1萬米和馬拉松金牌,同時打破這三項的奧運紀錄。

里約奧運的壓軸大戲男子馬拉松,將於8月21日星期天上午隆重揭幕。

女子比賽前,我們回顧了奧運馬拉松傳奇小女子羅莎莫塔(Rosa Mota),這次再説説男子風雲人物。
空前絕後
在奧運會男子馬拉松的長達120年曆史上,拿過多枚獎牌的選手僅有6人——只比32年曆史的女子項目多兩個,他們也是每人各得兩枚。
其中有兩人拿的都是金牌,他們是:
埃塞俄比亞的比基拉(Abebe Bikila)——1960年羅馬(赤腳跑),1964年東京;
東德的西爾品斯基(Waldemar Cierpinski)——1976年蒙特利爾,1980年莫斯科。
必須説明的是,後者的成績有污點——基於一個眾所周知的史實:1968至1988年間,東德政府讓可能多達上萬名田徑運動員使用興奮劑,這個“體育強國”根本就是用興奮劑打出來的。
此外,1990年代末在東德祕密警察Stasi萊比錫總部發現的該國田徑研究檔案顯示,西爾品斯基也在嗑藥的名單上。國際奧委會和國際田聯沒有取消他的成績,着實令人費解。
假如此人的成績被取消,美國運動員肖特(Frank Shorter)將取而代之,獲得兩枚金牌:這位慕尼黑奧運會馬拉松冠軍,1976年在蒙特利爾奧運會就是敗給西爾品斯基,屈居馬拉松亞軍的。
但即便1976年的奧運金牌被判給肖特,就成就而言,比基拉無疑仍是奧運史上最傑出的馬拉松選手:
他兩次奧運會奪冠時都打破世界紀錄:2:15:16和2:12:11,前者還是在多為鵝卵石路面的羅馬,用光着腳跑出來的(肖特也很厲害,兩屆成績分別為2:12:19和2:10:45,但均未刷新紀錄)。
不過,假如我們評選的是“奧運史上最偉大的長跑選手”,答案就變得很明確:非埃米爾·扎託佩克(Emil Zátopek)莫屬。
1952年赫爾辛基奧運會,這位和左拉同名的捷克斯洛伐克運動員,名副其實地做到“前無古人,後無來者”,他一人——
囊括5000、10000米和馬拉松三大長跑項目冠軍;
同時打破這三個項目的奧運會紀錄;
那場馬拉松是他的第一次;
前後時間跨度僅為8天。
有能力在同一屆奧運會入圍三大長跑項目、又能表現出色的人,除了扎託佩克之外,只有比他晚一個世代的“芬蘭飛人”維倫(Lasse Virén)。
後者蟬聯1972年慕尼黑和1976年蒙特利爾奧運會的5000、1萬米雙料冠軍,1976年還跑了奧運馬拉松,“僅獲”第五名。
當今的長跑運動員已經不可能這樣參賽,他們只能選擇要麼兼項5000和10000米,譬如英國巨星莫法拉(Mo Farah);要麼兼項萬米和馬拉松,例如“美國一哥”拉普(Galen Rupp)。
原因在於,三大項目中有兩個賽程相距太近,不夠時間恢復:里約奧運會男子5000米決賽的第二天,就是馬拉松;女子萬米決賽和馬拉松中間也只隔一天——8月12日和14日。
奇蹟的誕生
1952年赫爾辛基奧運會,扎託佩克是不顧醫生的反對參加的——兩個月前,他剛剛扁桃腺發炎。
他的第一場比賽是7月20日的萬米決賽。追上領先者之後,他就沒有讓任何人超過自己,而且將對手一個個甩開,以領先第二名100米、將近16秒的巨大優勢獲勝,創造29分17秒的奧運會紀錄。
接下來是7月22日的5000米預賽。扎託佩克等閒視之,只求出線。比賽過程中,他居然不時和其他選手聊天,結果仍以14分26秒、小組第三的成績進入決賽。
順便説明下:扎託佩克通曉9種語言(一説6種),平時喜歡與人閒聊、交往,據説他在一場比賽中結交的朋友,比大多數同行在一場派對上結識的還要多。
兩天後的決賽,扎託佩克卻是全力以赴,志在必得。他率先進入最後一圈,但中途一度掉到第四的位置。超越他的對手之一,是兩年後在班尼斯特(Roger Bannister)突破一英里4分大關時為他當兔子的英國人查特威(Chris Chataway,下圖最左摔倒者)。
在觀眾“Za-to-pek!Za-to-pek!”的齊聲吶喊中,這個“捷克火車頭”本已痛苦的表情變得猙獰可怖,他發瘋般地衝刺,以不到1秒的優勢險勝,再創一項奧運會紀錄(14分06秒)。
7月27日舉行的馬拉松比賽,是扎託佩克的人生首馬——參賽是他最後一分鐘的臨時決定。但對於這個拼命三郎來説,缺乏經驗不是什麼大問題。
他的解決辦法是,在起跑線找到賽前最被看好的英國人皮特斯(Jim Peters),此後就一直跟他跑。
這位英國眼科醫生是當時馬拉松跑最快的人,一個月前剛把世界紀錄從2:25:39縮短到2:20:42。在赫爾辛基他一上來就跑得飛快,要跟上他談何容易。
扎託佩克卻毫無壓力地一路跟跑到15公里左右,然後問皮特斯:“Jim,這個節奏是不是太快了?”
“不,還不夠快。”英國人開玩笑説,其實他已經覺得累了。扎託佩克居然信以為真,馬上開始加速!皮特斯只能目送他遠去。
最後10公里扎託佩克一馬當先,而且還有力氣與乘車跟隨報道的記者、沿途觀眾和警察聊天。當他衝進奧運主體育館時,觀眾有節奏地齊聲高呼:“Za-to-pek!Za-to-pek!”
最終他比第二名早兩分半鐘撞線,2:23:03的成績又破一項奧運會紀錄。
全場觀眾歡聲雷動;牙買加4x400米接力隊把他抬到肩上,繞場一週。“Za-to-pek!”的歡呼聲響徹整個體育館,成為那屆奧運會的非正式口號。
“賽後一整個星期我沒法走路,這就是那場比賽讓我付出的代價。但這是我所知道的最令人愉快的一種筋疲力竭。”日後他回憶説。
此前一屆倫敦奧運會,扎託佩克斬獲5000米銀牌和10000米金牌。從1948到1954年,他萬米比賽空前絕後地38連勝,僅1949一年就達11場。
在17年比賽生涯中,他創造18項世界紀錄,距離從5000米到30公里,也是萬米進29分、20公里進1小時的全球第一人。班尼斯特曾評價,扎託佩克是“戰後世界最偉大的運動員”。
傳奇人生
1922年9月19日,扎託佩克出生在捷克斯洛伐克北部城市科普日夫尼采(Koprivnice),父親是個木匠;他是家裏八個孩子中的老七。
16歲那年,扎託佩克進茲林(Zlin)市的Bata鞋廠打工。1940年,這家廠贊助一場1500米比賽,廠裏很嚴厲的體育教練指定他和另外三個男孩參加。
“我抗議説,自己身體虛弱,不適合跑步。但教練讓我去作體檢,醫生説我身體很好,於是我只好去跑。一旦開跑,我就覺得自己想贏,不過只拿了第二。事情就是這樣開始的。”他後來如此回憶。
從此他對跑步產生興趣,加入當地田徑俱樂部,按照他從書刊中學來的芬蘭奧運長跑名將帕沃努米(Paavo Nurmi)的方法訓練。
二戰臨近尾聲時,他被徵召入伍,但繼續苦練不綴,經常在夜晚穿着作戰靴、打手電筒訓練。
有時他會在浴缸裏練原地跑步,有時兩腳各負重兩公斤,練習長時間騎行。他訓練肺活量的辦法,是屏住呼吸跑出儘可能遠,有一次竟因此昏厥。
1944年,他打破2000、3000和5000米捷克紀錄,入選國家隊參加1946年歐洲錦標賽。在比賽中他5000米雖然僅獲第五,卻以14:25.8的成績將自己保持的國家紀錄大幅縮短將近25秒。
同年盟軍在柏林舉辦運動會,扎託佩克長途騎車364公里前去參加,結果奪得第一。
第二年他兩次打破萬米世界紀錄,開始躋身世界頂尖高手行列。
扎託佩克跑步實力超羣,跑姿卻非常笨拙難看:身子上下起伏,腦袋左右搖擺,搖搖晃晃,而且總是一臉痛苦。
有人形容他的跑法彷彿脖子上套着繩圈,或者胸口插着一把刀在跑,分分鐘可能倒地身亡;《Sport》雜誌稱他是“一個毫無跑姿可言的瘋子”(a formless madman)。美國田徑教練Larry Snyder則指出:“他的跑法都是錯的,可他就是能贏。”
對此扎託佩克的迴應是:“我才能有限,沒辦法一邊跑一邊微笑。”
扎託佩克對跑步訓練也作過巨大貢獻:間歇跑就是他發明的,這大概就是他功力如此高強的祕訣。
他曾這樣説:“年輕時我跑得很慢。我認為自己必須通過快跑來學會如何跑得快,於是我就跑20次百米快跑,再慢慢跑回來。人們説:‘Emil,你瘋了,你練的是短跑選手的跑法。’
“我幹嘛要練習慢跑呢?我早就知道如何跑慢,只想學會跑快。大家都説:‘Emil,你是個傻瓜!’但當我第一次贏得歐錦賽時,他們又説:‘Emil,你是天才!’”
他最虐的間歇訓練法,是跑100個全速400米——將近一個馬拉松的距離!
1956年,扎託佩克遠赴墨爾本,第三次征戰奧運會。這次他只參加馬拉松,儘管在赫爾辛基奪金之後,他曾表示:“馬拉松是一種非常乏味的比賽。”
二跑馬拉松,他的成績大不如前:2:29:34,第六名。這一方面是因為6周前他剛作過疝氣手術;此外,其他同行學習並改進了他的訓練技術,開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。
1958年,36歲的扎託佩克正式退役。
金牌姻緣
1948年倫敦奧運會,扎託佩克不僅到手一金一銀,而且收穫了終生至愛:奧運會結束後不久,他便和捷克標槍選手達娜因格夫娃(Dana Ingrova)完婚。
巧合的是,夫妻倆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。據夫人後來向CNN透露,他是這樣向她求婚的:“既然咱倆都出生在同一天,那咱們有沒有可能也在同一天結婚?”
於是,大喜日子就定在他們共同的26歲生日——1948年9月19日。
四年後,就在扎託佩克於赫爾辛基奧運會5000米奪冠的同一天,達娜也奪得女子標槍金牌,為捷克在這一項目的優勢奠定基礎。
那屆奧運會,美國獲得15枚田徑金牌,而扎託佩克兩口子就收穫4枚。1960年,達娜在羅馬奧運會再奪標槍銀牌。
“我認識他時,所有這些獎勵都還沒有。他總是説我們結婚結對了,因為他是在婚後才贏得那些獎牌的。”達娜回憶説。
1952年赫爾辛基奧運會,扎託佩克還差一點就去不成。
得知捷克接力選手Stanislav Jungwirth沒有入選奧運國家隊、只因他父親是政治犯之後,扎託佩克宣佈:“如果他去不了,我也不去!”捷共當局不為所動,他果真就留在布拉格。
據一位捷克記者回憶,他隨團抵達赫爾辛基時,發現有上萬芬蘭人正在機場等待迎接扎託佩克。兩天後,當局服軟了,扎託佩克和Jungwirth同機離開。“當時全捷克只有扎託佩克一個人可以這樣,連我們總統都做不到。”那位記者感慨道。
1968年蘇軍入侵捷克斯洛伐克,扎託佩克因為抨擊蘇聯、支持“布拉格之春”的杜布切克(下圖左二)政府而備受打壓,翌年被剝奪上校軍銜、開除出捷共,還被髮配去掃大街。

令當局尷尬的是,人們一旦認出他,就會紛紛出來幫他掃馬路、倒垃圾,政府只好讓他恢復原職。他的最後一份工作,是在體育部閲讀外國報刊,為捷克教練蒐集資料。
1968年,澳大利亞長跑名將克拉克(Ron Clarke)來到捷克,拜訪這位比自己大15歲的前輩。
克拉克是1960年代最優秀的長跑運動員之一,曾創造17項世界紀錄,可惜參加大賽運氣一直欠佳,從未獲勝。1968年墨西哥城奧運會,他因為不適應高原而跑砸,僅獲5000第五、萬米第六。
扎託佩克到布拉格機場為克拉克送行時,交給他一隻禮品包裝的小盒子,説:“這不是出於友誼,而是因為你配得上它。”
飛機起飛後,克拉克走進洗手間,不受打擾地打開那個盒子,“裏面是Emil的奧運會萬米金牌,上面刻着我的名字和那天的日期!我坐在馬桶上哭了。”後來他回憶説。
如此珍貴的紀念品,扎託佩克竟捨得送人。事實上,據好友Anna Hodacova透露,他家中沒有任何獎盃或獎章——他把它們都送人了,包括朋友,粉絲甚至只有一面之交的路人。
到了1970年代,扎託佩克已經很少跑步,只是每天和妻子一起慢跑去上班。
“有時我會想跑步,但我的身體告訴我,它已經50歲了,於是我就選擇了輕巧的方式。我們歐洲人不再認為自己有時間徒步前往各處。我們的孩子們哪怕只需要去1公里外的地方,都會坐公交車。”據《紐約時報》報道,他曾如此感慨。
儘管如此,1994年布拉格馬拉松首次舉辦時,扎託佩克親自為它設計路線,確保賽道途經該市所有主要景點,充分展示這座中歐名城的精緻建築和豐富歷史。
1975年,扎託佩克成為首位獲頒聯合國顧拜旦獎章的捷克人,理由是他對公平競賽的推動。
1998年,他被捷克總統哈維爾(Vaclav Havel)授予扎“白獅”國家榮譽勛章,1999年又被高票評為該國“世紀奧運冠軍”。
可能因為年輕時練得太拼,扎託佩克晚年健康不佳。2000年10月30日,扎託佩克因中風住進布拉格軍醫院,11月22日不治去世,終年78歲。
他夫人至今仍健在(下圖是她出席“扎託佩克”號列車命名儀式),他們膝下沒有子女。
2002年10月,一尊扎託佩克銅像被樹立在瑞士洛桑國際奧委會總部花園。享有這一殊榮的只有四人,另外三人是:顧拜旦,努米和克羅地亞籃球明星Drazen Petrovic。


資料來源:愛燃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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